长衫还是那件长衫,折扇还是那把折扇,“贯口儿活”在岁月里尽显绵长。
跟北京比,天津欠了点儿六百年帝都积攒下来的皇族贵气;跟上海比,少了外滩的天津又显得不够中西并蓄。对于所有像相声一样来自于草根阶层的艺术形式,这座城市有的是平和与包容,这是这门艺术存在和发展必备的基础。
相声,这玩意儿可真是有年头了。
清代的天津卫是个码头,对于一个说相声的艺人来说,天津卫更是一处必到的码头。
相声虽兴起于北京,但从上个世纪20年代开始,甭管你是多红的角儿多大的腕儿,天津都是一个相声演员首先要到的地方。有许多相声演员都是在天津演红后,才赴全国各地演出的。以至于后来逐渐形成了一个新段子必先得到天津,得让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认可后才能到各地演出的局面。
“跟北京比,天津欠了点儿六百年帝都积攒下来的皇族贵气;跟上海比,少了外滩的天津又显得不够中西并蓄。对于所有像相声一样来自于草根阶层的艺术形式,这座城市有的是平和与包容,这是这门艺术存在和发展必备的基础。”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据说是一个搞了多年民俗研究的老先生大半夜一拍脑门儿琢磨出来的,仔细想想,挺有道理的。
天津人好相声,天津人也懂相声———不阳春白雪,但绝对够生活,够草根,够哏儿。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您听,天津卫大大小小茶馆儿传出的笑声里里外外都透着这意思呢……
20年前住在新兴路街的老街坊们大都认识侯坤侯老爷子。算起来侯老爷子今年该有72岁了,从他13岁说相声到今天都已经快60年了。
找侯老爷子不是件难事儿,等我在劝业场边儿上的小茶馆儿里找着他的时候,老爷子听着《八扇屏》,正乐着呢。
侯老爷子不是专业的相声演员,用他的话说“自己就是好这个”。从听解放前“撂地摊儿”的,到进茶馆上雅座,再到后来解放后进剧场,再以后看电视听相声大赛,老爷子听了一辈子相声。听得多了,老爷子也偶尔在小茶馆里街坊邻居那儿说上两段,过过瘾。
“我不算是个说相声的,充其量也就是个玩儿票的,野路子。”
侯老爷子说,当年小的时候想过学相声,但家里总觉得还是正经学门儿手艺来得踏实,一来二去就给耽误了。提起这个老爷子话里话外总透着种遗憾。
“撂地画锅”
“逗你玩儿”逗出一家吃穿
侯老爷子说,早年间的天津卫正经的演出场所并不多,大多数相声艺人主要是在街头和庙会“撂地”卖艺。
侯老爷子说,在老天津卫,三不管是说相声的“撂地”卖艺的重要场所。赶到庙会的时候,您瞧吧,耍什么把式的都有,但跟前儿人最多的永远都是说相声的。每当庙会散的时候,三不管一地大大小小的“白圈”在当时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景。
侯老爷子告诉我,“撂地”卖艺按场地分可以分为三等:上等的设有遮凉布棚和板凳;中等的只有一圈板凳;下等的什么设施都没有,艺人找块空地儿在地上画个白圈就开始表演,行话叫做“画锅”,意思是就靠这“画出来的锅”吃饭。上等和中等“撂地”还相对好一些。“画锅”的一天的收入有时完全就是靠天吃饭,“刮风减半,下雨全无”,要是真赶上下雨一家大小十来口有时就可能真揭不开锅了。可就算不下雨,钱也不是好赚的,有的时候,艺人说完一段,刚拿起盘子想收钱,观众却跑了一半,艺人脸上还不能挂相,还得说些“您有钱捧个钱场儿,没钱捧个人场儿”之类的场面话,有时为了多得几个钱还得加演几个小段。
侯老爷子说,很多当年刚出道的相声名家和他们的祖辈都曾有过在三不管一带“撂地画锅”的经历。直到后来相声逐渐进了茶园、剧场后,相声演员的生活才开始有了基本保障
“四师带一徒”
“贯口儿活”要练一年多
侯老爷子说,相声这个行当是极其讲究师承门户的,拜师也十分严格。相声界拜师要先认引、保、代三师。引师是推荐师傅的介绍人;保师是师徒双方的保证人;代师是具体替师傅授业的,主要负责教授基本功。保师一般由行业外的人担任;引师、代师则必须是相声艺人。
相声学徒又分为两种:拜门和授业。拜门是带艺投师,一般一年业满出师。授业是正式开蒙学艺,三年零一节才能出师。
刚开始时头半年学徒是不学相声段子的,这个阶段学徒主要就是跟着师傅到各个场子看演出,一边当跟班一边看师傅表演,这样半年以后,徒弟开始“摸门儿”,师傅就该开始教徒弟了。
侯老爷子说,那时学相声完全是口传心授,根本没有什么本子。师傅除了要教徒弟词儿外,更重要的是要让徒弟知道如何使用好每句台词。台词的“上下句儿、大小劲儿、高矮音儿”以及细节地方的急迟顿挫、神形做派等都是师傅教授的重点。
到了第三年,师傅开始领着徒弟到剧场登台演出,积攒舞台经验。三年期满,徒弟能上台了但这时还不能算是正式出师,还要有“一节”的期限,作为对师傅的回报。过去讲究端午、八月节、春节三节,学徒期满后,要给师傅说满三节中的一个档期,收入全部归师傅所有后才算正式出师。
说错也是乐儿
初登台师傅搭手“量活“
侯老爷子说,老听相声的主儿不光爱听角儿的段子,有时也乐意听新人的。原因很简单———相声是门语言艺术,即兴发挥的余地很大,即便是同一段传统段子,每个人说的时候在细节上也不完全一样。而且小演员初次登台,由于舞台经验不够再加上心里紧张,常有说错台词或忘词的情况发生。用侯老爷子的话说“这也是一乐儿”。
说相声忘词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如果把最精彩的“贯口”和“子母哏”或者承上启下的那几句忘了,这相声可能就说不下去了。侯老爷子说,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过去的徒弟刚登台的时候,师傅肯定会和他一起上台,徒弟“使活”师傅“量活”。徒弟逗哏时,师傅旁边一发觉徒弟忘词,就得想法赶紧替他遮过去。相声行里原本就有句话叫“三分逗、七分捧”,在徒弟刚出道的时候,师傅的“活“量得怎么样就显得更重要了。
据侯老爷子讲,早年间他听过一段刚出道的小徒弟说的《大保镖》。当说到“有了贼人劫镖车啦!”一段时,捧哏的问“那怎么办?”原本下一段应该是徒弟的一大段“贯口”,逗哏的徒弟突然愣了一下,侯老爷子坐在前排,看见那徒弟当时脸儿都白了,老爷子想,一准儿是忘词儿了。
“甭愣着了,赶紧落驮子打盘,看住镖车,你们哥俩倒是上前面去看看啊!”捧哏的师傅在旁边很快接口把原本该徒弟说的这段词儿给接上了,既没冷了场又给徒弟提了醒儿。
“对,您说得没错,当时我们哥俩越众当先,再看对面树林里,噌,噌,噌,跑出四十多名喽罗兵,个个花布手巾缠头,十字袢,英雄带,兜裆滚裤,手拿短刀,当中为首的黑大个儿坐骑乌骓马,头如麦斗,膀大腰圆,手拿镔铁大棍,口念山歌……”
徒弟经师傅这句提醒,马上把下面的词想起来了,又接着说了下去,顺利说完了整个段子。
相声听到哭
大馆那年作别“黄鹤楼”
马三立马老先生无疑是天津地面儿上走出的最著名的相声表演艺术家。一提起马老,侯老爷子总是特别激动。他告诉我在解放前他就总听马老的相声,几乎所有马老的相声他都能倒背如流。但他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年马老从艺80周年暨告别舞台演出时的那一大段“数板儿”。
侯老爷子记得特别清楚,那天马老是大轴儿,那段“数板儿”足足说了有10分钟,让所有现场的观众过足了瘾。演出结束后,侯老爷子和许多观众一起走上舞台,围着马老久久不愿离去。
后来,马老走了。知道信儿后老爷子有好几天连茶馆也不想去了。
“那些天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怕进茶馆,怕听相声,怕自己听着听着会哭出来……”
侯老爷子说,听相声快60年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听相声也能把人听哭了。
相声的师承关系
张三禄是目前最早见于文字记载的相声艺人,据推测他的艺术生涯始于道光年间。《江湖丛谈》中记述“张三禄乃相声始创艺人之一,其后相声派分为三大派,一为朱派,二为阿派,三为沈派”。
第二代相声艺人为朱绍文、阿彦涛、沈春和。
第三代相声艺人主要有恩绪、春长龙、裕二福。
第四代相声艺人还有裕德隆、刘德智、郭瑞林、马德禄等。
第五代相声艺人还有高德亮、刘桂田、马良臣、朱凤山等。
第六代相声艺人还有白全福、郭全宝、王福田、陈涌泉等。
第七代相声演员还有常贵田、郭文岐、师胜杰、丁文元等。
第八代相声演员还有赵炎、刘伟、笑林、王谦祥、李增瑞、黄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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