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生事物 整容术入津
发生时间1910年12月下旬
出场人物美国整容医师吉凌汉
天津法租界裕中饭店掌柜
告知途径在《大公报》上刊登广告
津门来了不速客 自称能够整面容
1910年12月下旬的一天，天津法租界裕中饭店来了一位外国女士。开埠通商已经50年的天津城，来了几个外国人不新鲜。但掌柜的还是亲自迎上前去，并吩咐伙计要上点心。那个外国女士一见到掌柜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能是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忙用生硬的中国话对掌柜的说：“你的脸上怎么这个样子？”掌柜的倒也没生气，自己也明白自己个儿的缺陷，脸上的“非法建筑物”是多了点儿，是个麻子。
外国女士回头对着陪同她的翻译说了一大堆洋话，翻译走上前来，对掌柜的说：“这位是来自美利坚的吉凌汉女士，是位整容师，她说她能够治好您的病。”掌柜的一听，愣住了，什么整容师，是干嘛的？不懂呀。看到掌柜的不解的神情，吉凌汉对翻译又说了几句。翻译说：“吉凌汉女士想要在贵店长期租用房间，专门给人看病。她说，您脸上的这些，这些……跟您直说了吧，只要您愿意，吉凌汉女士愿意免费为您做手术，让您的脸细嫩红白。”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凭什么要为我做手术，还免费的，对了，这些年经常有些洋人打着各种旗号行骗，别是要在我这儿骗吃骗喝骗住吧，掌柜的琢磨开了，可是脸上还不能露出来，“您二位是要住店，大概住多长时间，本店的客房分为几等，不知两位要哪一种？”
翻译一听，就明白了，对掌柜的说：“您了放心，这房钱我们照付不误，一个子儿都少不了您的。吉凌汉女士刚刚到天津，准备逗留些时间，顺便在这里做些整容手术，她看到您的脸，就犯了职业病了，就想先为您做个手术。”
掌柜的一听，明白了，不是骗子，还要替他做手术，马上满脸堆笑，“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这样吧，您先到照相馆里照张相片，回头等给您做完手术，您再照一张。两张一对比，我们也算是对外头的人有个交待。”掌柜的一听这句话，就更高兴了，连忙吩咐伙计，将二楼的靠阳面的房间打扫干净，让吉凌汉住了进去。当天下午，掌柜的就到天津紫竹林的照相馆里去照了一张相。
第二天，吉凌汉就让掌柜的来到她的房间里，掌柜的走进房间一看，发现里面已经变了模样，像医院似的，在房间的一角拉上了一块白色的帷帐，拉开帷帐，是一张手术专用的床，旁边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医药箱子，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手术所需要的一些设备。她让掌柜的躺在床上，掌柜的还有些犹豫。这时，翻译走了过来，对掌柜的说：“您别害怕，吉凌汉女士在上海为不少富户人家看了病，医治的都不错，这次吉凌汉女士是路过天津，准备到北京开一间诊所。”翻译又用英语与吉凌汉交谈了几分钟，最后，吉凌汉女士耸了耸肩，看样子是被翻译说服了。
饭店老板知真情 医师在沪是名人
翻译向掌柜的介绍了吉凌汉女士在上海的情况。原来，吉凌汉是在1909年到的上海，在上海率先开始了整容手术。
上海的近代新闻业发展迅速，一张《申报》让上海人了解许多西洋景。虽说整容手术是在吉凌汉来上海之后才开始发展起来的，但上海人在1897年就知道了西方有这样一种医术，能够让老人的皱纹消失，变得如同妙龄女子，报纸上还绘声绘色地介绍了这种手术的方法，即从一位老年妇女的耳际割开皮肤，切去一条，然后将面皮绷紧，用密线缝好，这样皱纹就会消失。
当时的申报似乎不太接受这种手术，还专门配发了言论，举起了“孝”的大旗，搬出了孔夫子的名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再者说，女子整容无非就是让自己的容貌更漂亮，这容易让人陷入“诲淫”的漩涡中，既然这种整容术与中国的几千年的传统不吻合，就应该禁止。不过，自己面部有缺陷的人当然不希望自己就这样带着“非法建筑”过一辈子，肯定会反对《申报》的意见。当时上海没有这样的整容机构，也没有整容的专业人才，要不然，估计会有许多时尚的上海人前去做手术。
当吉凌汉刚到上海时，上海滩上就风传，有一位美国医师能够为人修治面部，能够让黑脸成为白脸，让污脏的脸变得清洁起来，能够将脸上的痣去掉，能够把麻点填平。当然，价格非常昂贵，当时的人们以为这种手术仅仅会让侨居在上海的西方人注意，没想到，在上海的两年间，吉凌汉竟然为数千名中国人进行整容手术。一时间，找吉凌汉整容的中国人，几乎踢破了门槛儿，达官显贵和富有商家的少女宠妾纷纷前来，价格也从白银二三百两涨到千余两。吉凌汉在上海挣到了不少钱。1910年底，吉凌汉准备北上，要到京城开诊所，并携带了许多药料。
医师赴京过津城 饭店老板先整容
路过天津时，吉凌汉感觉天津的风气不比上海差，于是就准备在天津再逗留些日子，再去北京。听了翻译的介绍，掌柜的放心了，于是，在自己店里接受了吉凌汉的手术。
手术完成后，掌柜的还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的脸会成为什么样子。等到拆去纱布后，他的家人和店里的伙计都呆住了，麻点没有了，掌柜的脸变得细嫩了许多，红光焕发，年轻了许多。伙计连忙把镜子拿过来，掌柜的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了。连忙感谢吉凌汉，翻译拿着一张照片，掌柜的一看，乐了，“我明白，今儿我就去照相馆，再照一张。”
就这样，掌柜的又去了一趟紫竹林，又照了一张相片，等到照片冲洗出来，两张照片一对比，掌柜的自己都不敢相信，手术前后的差别会有这么大。既然答应人家要贴照片，掌柜的吩咐伙计们将两张照片挂到裕中饭店楼上正对着楼梯口的墙上，嘿，跟俩人似的。
掌柜的正高兴着呢，翻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说掌柜的，我没说错吧，吉凌汉女士的医术非常高明，怎么样，您就费心多给扬扬名。”翻译走过来，跟掌柜的直打哈哈，“没问题，谁见了我都问我，这脸是怎么治好的，我也是逢人就说呀！”掌柜的连忙搭茬儿，“不过，在天津卫，您了要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吉凌汉女士的医术，光靠我说还不行，最好是在《大公报》上刊登一条广告。”“是吗，在《大公报》上登广告有效果吗？”“没问题，这张报纸在天津卖的火极了。”
翻译连忙回到屋子里，找吉凌汉商量。过了几天，也就是1911年1月1日，《大公报》上刊登了《大美国面部专科女医士吉凌汉道经天津广告》，在广告里，少不了要把吉凌汉在上海治疗数千华人的情况大肆渲染一番，尔后，还说，全国各地不远万里去上海找吉凌汉看病的很多，门庭若市，应接不暇。而且北京的高官和东北的富商家眷也被吉凌汉治好了。在广告末尾，吉凌汉没忘记加上这样一句，她所住的饭店的老板就是被她治好的，还挂了手术前后的两张照片，进行对比。
报纸刊登小广告 津城始知整容术
广告刊出后，在津城中引起了轰动：“我说，你看今天《大公报》了吗？”“还没呢，怎么了？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莫非南方又乱起来了。”“哪儿呀，今天登了一条广告很有意思。”“什么广告？”“从美国来了位医士，据说能够改变人的容貌。”“瞎鬼，那不成了易容术了吗？”“没错，您了看看这报上是怎么登的？‘本医士专治面部各病，在沪开院两载，凡面麻医光……烟容、酒滞、红痣、黑瘢、雀斑、疙瘩、皱纹、疮疤，消灭无迹；皮肤粗糙，面色苍老黄黑，医之嫩且细腻红白；须发黄白，能使乌黑，诚有返老化媸之妙术。’”“有这么神吗？”“嗨，咱看看去不就知道了，那个饭店的经理我认识，是个麻子，咱看看不就都知道了。”
吉凌汉在《大公报》上一连发了十几天的广告，满津城，只要是看报的人，都知道了有这样一种整容手术，有这样一位医师在天津。但能够看得起病的，都是富贵人家，手术费用太高了，普通百姓是不敢问津的。
有许多好事者到裕中饭店去看热闹，这西洋景也确实让津城兴奋了一些时间。吉凌汉究竟为多少天津人整过容，没有详细的记载，天津人崇洋风气浓厚，又能够接受新鲜事物，加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赶上这么一个机会，富贵人家子弟又怎会错过呢？在天津，吉凌汉挣钱少不了。
由津赴京开诊所 惹出笑话天下传
由于这次吉凌汉是路过天津，她的终点站是北京城，所以，过了月把时间，吉凌汉就起身前往北京。到了北京的第一个星期，吉凌汉休息没有开始营业。第二个星期就挣到了白银800两。
据时人记载，当时的度支部(1906年清政府将户部改为度支部)官员带着自己的爱妾前去找吉凌汉，那个女子脸上长了几个麻点，这种小手术，吉凌汉做多了，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在商谈价格的时候，却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那位度支部官员的话，经过翻译转述后，吉凌汉呆住了。
当时，度支部官员问吉凌汉，做手术需要多少钱。吉凌汉告诉他，需要450两。听到价格后，官员立即火了，对吉凌汉说了句话：“我买她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尽管听到这句话很吃惊，吉凌汉不肯将价格降低，还告诉那位官员，在上海和天津，比这价钱还高，但那位官员执意要降价，最后，以250两成交。这是吉凌汉到北京后做的第一个手术，此后，那些达官显贵们纷纷前来找她，要为自己的家眷做整容手术。
当时的清政府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这些清政府的官吏们还醉心于整容，而整容的钱财是他们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们为自己的妻妾整容一掷千金，自然就会有些人编一些笑话恶心他们。
当时的北京城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宣泄了一些人对于达官显贵们做整容手术的不满。而这笑话的本身就是让吉凌汉不仅仅整容，还要整修那些达官显贵的心肝。
吉凌汉在北京的生意非常火爆，有人就到她开诊所的地方，通过翻译对她说：“如果您能够整修人的心肝，估计您的生意会更火爆。”不料吉凌汉却对他说：“先生，我不能按照您的要求去做，如果按照您的要求去做，估计我就要关门大吉了。”“怎么会呢？”“先生，您想，一个心肝很好的人是不会来我这里做手术的，但是如果他的心肝坏掉了，又怎么会来整修呢？”
没有人去考证这则笑话的真假，但至少这则笑话透露出两个信息，一是当时有很多中国的上层人士接受了整容术，二是走向末日的清政府的权贵们关心的就是自己的生活享受，清政府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