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楼协长里、先农里、宝山里,养和里、江夏里都有犹太人的家庭居住过,一条街一条街地数过去,台儿庄路、解放北路、大沽路、唐山道、马场道、重庆道、保定道、建设路、河北路、泰安道、曲阜道、开封道、徐州道、蚌埠道等,近五十条街道进入我的视野。
我手捧两大本天津市公安局1986年12月编录的《天津市新旧门牌对照簿》,一个个门牌地核对。斗转星移,经过岁月风尘的淘洗,能够原模原样保留原始面貌的门牌号码寥寥无几,还有一些院落已经荡然无存,但大量居所还是保存了下来,虽然街名、路号有所更改,但昔日为犹太人挡风遮雨的屋顶还在,供犹太孩子们嬉闹玩耍的院子还在,它们如实地保存并记录着一个庞大的犹太人社区的历史存在。这是怎样一种庞大的存在啊!
近五十条街道纵横交错,交叉跨越三国租界,形成了一个面积相当广大的犹太人聚集群落。街连街,门挨门,许多门牌号码首尾相接,可以看出当年犹太人在津的居住状态多么集中而密集。那些门牌号码不相接的院落,居住着土生土长的天津居民,在这些普通的里巷,犹太人与天津的普通市民们清晨同一轮朝阳,夜晚共半边明月,九方杂居,和睦相处。就是这样一个庞大的人群,却于20世纪50年代以后悄然消失了。于是我意识到我的电脑屏幕上显现出来的是第一幅天津犹太人居住街区表。一个失去的人群,一个庞大的历史存在,于五十多年后奇迹般地在我的眼前浮出水面。仿佛潜水员在深海发现了古代沉船,仿佛考古者唤醒了千年木乃伊。我那时的兴奋怎么形容也不过分。我拎着相机奔走于天津的大街小巷,哪里曾经留下过犹太人的身影,哪里曾经为犹太家庭挡风避雨,我的镜头便朝向哪里。
犹太人完整的社区建构
晚秋,天高云淡,晴空一碧如洗,映衬着犹太会堂的奶白色高墙。会堂尖顶上,大卫盾章已不知去向,但湛蓝与奶白,这至纯至洁的象征却六十年如一日,点染着天津城一角天空。
天津被迫开埠后,逐渐集聚了相当数量的犹太人,出于精神生活的需要,1906年,犹太拉比吉利舍维奇在天津设立了犹太宗教公会。那时,公会没有场所,只能租房充作教堂,约柜寄存在租来的房间里,逢年过节,才临时取出约柜供奉。逢犹太人的重要节日,逾越节,住棚节,还租过当时英租界最富丽堂皇的建筑戈登堂,举行活动。二战期间,犹太难民大量拥入,犹太宗教公会于1937年着手筹建会堂。1940年,会堂建成,地址在上海道14号(今南京路与郑州道交口处)。这座会堂曾经是犹太人活动最集中的场所,出生、死亡乃至嫁娶,它目睹了在天津犹太人人生的重大经历。
“学校在,民族存”是犹太人普遍的信条。专门为天津犹太人子女提供就学机会的犹太学校成立于1925年10月。地址在旧英租界维多利亚道(今解放北路)126号。学校用英语授课,讲授犹太历史和希伯来语言文学,同时各种基础学科齐备,以保证毕业生能够在欧美的大学里继续深造。学校设初等科、中等科及高等科,还设有幼稚园,图书馆藏书2400册。1936年,该校有110名学生和15名教师,大多数学生享受义务教育,学校的经费主要来源于捐赠,在新年的犹太人社交聚会中筹得。1937年,犹太俱乐部在旧英租界24号路(今曲阜道)落成,作为在天津的犹太人文化娱乐与社交活动场所。俱乐部拥有图书馆和剧场。图书馆藏希伯来文、俄文、英文书500册;剧场可容纳500人,经常举办戏剧、音乐会和舞蹈表演。此外还有餐厅、棋室、台球室等设施。
建于1937年的犹太医院在旧英租界66号街,主要面向犹太人,也收治中国病人,每天约有上百人就诊。犹太养老院在旧英租界41号街,专门收容犹太孤苦老人,仅1946年就收容13人。犹太饭堂在旧英租界41号街,向无生活来源的犹太贫民提供救济。犹太墓地在今河东区十五经路以外。在天津的犹太人还成立了自己的慈善协会。1932年,由于流落津门的犹太人日益增多,曾于11月16日在天津的西湖饭店召开慈善跳舞大会,用筹集到的款额资助犹太难民。当时的《益世报》报道了这条社会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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